散文 | 悠悠夏日长

2025-06-19 17:24   德州日报  




悠悠夏日长

□袁琴英

夏天是从荷花的第一片浮叶开始的。它小心翼翼地从水下探出头,试探着外面的风与温度。叶片尚小,娇嫩得如同婴儿的脸庞。它半舒半卷慵懒地贴着水面,只等东南季风奔赴而来。季风穿过江河湖海,抚过每一寸土地,捎来夏天的讯息。

圆滚滚的西瓜是打开夏日记忆的钥匙,它总能轻易让我想起童年趣事。“瓜子吃到肚子里会长出瓜藤”,长大后才懂得这是大人的逗趣,是善意的叮咛。长大后惊觉,“不小心吃了瓜子”的忐忑已变成烙印,烙在骨血里成为吃西瓜时的行为密码。它变成了一种程序性的记忆,变成一道裂缝让我窥探逝去的童年。

散落在田埂间、草丛中、庭院里的萤火虫,忽明忽暗的光点像是把星光揉碎撒向了人间,它是夏日里最浪漫的诗篇。我跌跌撞撞跟着墨绿色的弧线奔跑,跑出庭院,跑出村庄,跑向田野,跑向更广阔的世界。是我跑得太远?还是走得太久?那些精灵我已多年没见,舞动的流萤只在记忆的深处时明时灭。

炽热的太阳刚刚落下,星星像一群顽皮的孩子迫不及待地跃出,抢占自己的地盘。

我躺在竹床上,奶奶一手不急不缓地摇着蒲扇,一手指天画地,告诉我连起来像勺子的那几颗星就是北斗星,勺口直线过去那颗最亮的星是指引方向的北极星。

当时小小的我心头泛起大大的疑问,北极星这么聪明啊,人都会经常迷路,它却可以给人指路?蒲扇的风里夹杂着奶奶身上的皂香,时不时在鼻尖萦绕。不知不觉中,奶奶的说话声变成断断续续的呢喃。

明晃晃的太阳让树叶蜷缩着打盹,我也挣扎在半梦半醒之间,迟迟不愿醒来。只有蝉,它孤注一掷地声嘶力竭,欲将耀眼的白昼撕裂。

是在地下蛰伏得太久,以致钻出泥土时,它只想痛快高歌。奶奶嫌它聒噪,扰了我的睡眠。但她肯定不知道,夏天若没有蝉鸣,就像舞台少了鼓点。她肯定不知道,这一声声蝉鸣已变成我的催眠曲,日日响在我的夏日里。夏天,肯定要有蝉的!特别是庭院里那棵硕大的槐树,没有蝉鸣,它会寂寞许多。

此刻,窗外绿意正浓,我竖起耳朵,努力地想听取一声蝉鸣。也许是时节未到,也许是没有庭院的那棵槐树,记忆里的蝉声迟迟没有响起。

夏夜的村庄是热闹的。葡萄架下,孩子们支着耳朵,幻想能偷听到牛郎织女的情话;大人们摇着蒲扇,谈论着地里的庄稼和家长里短。蛙声、虫鸣、欢笑声交织成网,把整个夏天都网进了温柔的夜色里。那时总以为,这样的时光会永远延续,却不知成长是场无声的迁徙,把我们带离了有萤火虫、有蒲扇、有奶奶的夏天。

窗外的梧桐树又开始舒展新叶,而我在城市的热浪里,一遍遍翻找记忆深处的夏天。原来岁月偷走的,不只是时光,更是那些藏在蝉鸣、萤火、蒲扇里的,再也回不去的温暖与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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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于春芝
审核|胥爱珍 终审|尹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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