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李兴智：儿时盛夏的夜晚

儿时盛夏的夜晚

□李兴智

儿时盛夏的夜晚，院子外胡同口临大街那块不大的空场地总是那么温馨、静谧。

夜幕降临前，父亲便把那块沙土质的空场地打扫干净并撒上一桶从井里打来的凉水。晚饭后，胡同里几户人家的大人孩子便陆陆续续来到空场地乘凉。父亲和叔叔、大爷还有哥哥坐着马扎或小矮凳围坐一起，摇着各自手中的荷叶扇或鸡毛扇谈古论今。母亲和婶子大娘还有姐姐坐着用蒲草或高粱叶编织成的蒲毯围坐一圈，摇着各自的纺车嗡嗡地纺线。她们有时也会停下纺车，说说村里的家长里短。我们几个小伙伴则在人和纺车的缝隙间追逐嬉戏，偶尔听到大人说些有趣的事情，我们也会停下来，依偎在大人们身上听听。

待到我跑累时，父亲就会从家中拿来那捆麦秆垫子，铺在他的身边，上面再铺上小褥子，让我躺在上面，并不时地用手中的荷叶扇为我扇着风、驱赶着蚊虫，哄我入睡。这时，我会不停地缠着父亲给我讲故事。父亲的故事好像很多，家乡远古时奔跑的麋鹿和糜镇名字的由来，村庄不远处高大的陆冢子附近时隐时现的白胡子老人，以及那些个除恶扬善的故事，村庄农户遇红白大事到附近田冢子焚香可借得足用的桌椅板凳的传说，糜镇广觉寺古塔从修建到倒塌的经历，还有家乡古代名人东方朔偷桃、祢衡击鼓骂曹的那些个事情等，父亲不知给我讲了多少遍，但我好像每次都听得有滋有味。

父亲给我扇着扇子讲故事讲累了，就会让我静听稍远处高高地树上传来的蝉鸣声。父亲告诉我，蝉中那种“嘟、嘟”声音高亢、一声接着一声鸣叫，土名叫“嘟佬”的小蝉，其叫声如果超过一百声，则会预示着当年年景好，庄稼就会大丰收。因此，每晚我就会在数着“嘟佬”那一声接着一声的高亢叫声中不知不觉地睡去。

有时，我也会躺在母亲的纺车旁，听着母亲摇动纺车时那节奏均匀的嗡嗡声、望着天空那一轮明月问母亲：月亮里怎么会有阴影？月亮里的阴影到底是什么？母亲总会摇着纺车告诉我：月亮里有一棵大树，树下是一个老奶奶坐在纺车前纺线。从此，月亮里纺线老奶奶的形象便在我心中定格，每当明月高挂之时，我都会对着月亮发呆：月中纺线的老奶奶，您怎么永不歇息呢？

尽管后来我又听说了嫦娥奔月、吴刚伐树的传说，也知道了月球的基本构造，但时至今日，每当明月升起仰望天空之时，看着月中的阴影，我都觉得那不像吴刚伐树，那分明就是那位不知疲倦的老奶奶在不停地纺线。当然，我更会想到在月光下纺线的母亲。

躺在母亲的纺车旁，望着深邃星空中浩瀚的银河，我也总会缠着母亲反复讲述牛郎织女的故事，而且总会刨根问底，对狠心的王母充满憎恨，对牛郎织女即将在“七七”相会充满好奇和期待。

母亲讲故事讲累了，就会让我望着星空看流星、数星星。母亲说：每当天上掉下一颗星星，地上就会有一个人死去，流星多时，数着从天空不断掉下的一颗颗星星，我会为逝去的生命感到悲哀。母亲教我数星星时，要先从最大最亮的星星数起，只是我数着数着就睡着了。

作者简介：李兴智，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德州市作协会员，曾任陵城区十七届人大常委会委员、人大财经工委主任等职。